
艺术家走下神台,谁都可能迅速蹿红。“我再无知,也可以跟博学的你平起平坐”……
TEXT 黄匡宁
Pop Art,源自英文的Popular,比较正式的翻译,应该是“流行艺术”或“通俗艺术”,但我更喜欢音译的“波普”或“普普”。
一个“普”字,点出了波普艺术的精神:把艺术普及化、普通化,让普罗大众都能够触手可及。
当然你也可以称之为“凸”,更形象化,带有几分调侃,与波普精神很搭。鲜明的色彩、明快的线条、颠覆传统创作方式,上 世纪五六十年代横空出世,处处都那么显凸、突兀,个性张扬。
Pop也是棒棒糖(lollypop)、汽水(soda pop)的俗称,甜美欢乐。当下的满足,简单的欲望,也是波普艺术的精神。

反高高在上
艺术史上公认的第一件波普艺术品,是理查德汉密尔顿Richard Hamilton的1956年作品《是什么使今日家庭如此不同》。颠覆传统的创作手法,剪裁照片与图片上的人像直接拼贴成画,画中房间里贴满现代家居用品,墙上贴着海报、漫画,健美先生手上拿着一个大棒棒糖,贴上“POP”的字母,因而后人也经常认为Pop Art之名由此而来。
汉密尔顿1957年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中,对波普艺术如此定义:波普艺术是流行的(为大众设计的)、短暂的(短期的解决方案)、可消费的(易忘的)、廉价的、批量生产的、年轻的 (对象是青年)、机智的、性感的、耍花招的、有魅力的、大企业的。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基本上,波普挣脱了一切传统束缚。艺术不再专为精英贵族 服务,曲高和寡。艺术品也出现在你我身边,不再只是收藏于美术馆。日常生活中大量制造的物品,摆在与传统艺术品同等重要的地位。
艺术也可以短暂廉价,不求深厚精湛、千秋万载。绘画技巧、画笔颜料不再是创作的主流方式。汉密尔顿的剪裁图片拼贴成画、安迪沃荷Andy Warhol通过丝网版画印制玛丽莲梦露肖 像,都成为波普名作。
反历史,反经典,反精英,反权威。波普反对自命不凡的精致艺术,抵制看不懂的抽象主义。高尚艺术与通俗文化之间,从此模糊了界限。
成名之快速
波普率先在英国登场,1960年代传到美国,在缺少传统文化根基的美国社会大受欢迎,从而盛行全球。
这股艺术风气根植于城市环境,大量纳入与都市文明相关的广告招牌、标志、照片、漫画等等,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迎合当代年轻人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以及标新立异、用毕即弃的消费心态。
安迪沃荷有句名言:“在未来,每个人都有成名的15分钟。” 艺术拉低了门槛,艺术家走下了神坛,你我都可能迅速蹿红,而名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世间目光又移到下一个热点。
但波普艺术影响深入民间,不只是短暂的流行。
波普作品,让以电视、杂志,或连环图为消遣的一般大众感到无比亲切,引起消费者极大的注意。现代设计师也纷纷从波普艺术吸取创作灵感,无论时尚界、广告、产品设计等等,波普元素处处可见。
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的家具、家饰,在波普艺术的影响下,颠覆传统材质、形式与颜色,为传统家具注入新面貌。艳红亮橙的塑料,取代了木料、皮革、壁纸;出现重复连续的图形、、色块,为室内空间带来前所未有的视觉震撼。芬兰设计师Eero Aarnio的挖空球椅Ball Chair、悬吊泡泡椅Bubble Chair,都是波普风格的代表作品。

拍卖创高价
时尚界更爱大玩波普风。
百年品牌Louis Vuitton路易威登,邀请涂鸦艺术家在包款上签字乱画,创造出当年最热卖的手袋涂鸦系列。历年先后与日本艺术家村上隆、草间弥生合作,推出色彩绚烂的包款,完全跳脱了品牌传统审美精神,每一系列都成为时尚界热门话题。品牌近期与美国当代波普艺术家Jeff Koons合作,把世界名画融入手袋设计,再次引起热议。
把博物馆里高雅神圣的名画印在手袋皮革上,与Jeff Koons 有何相干?手袋上并没印上Jeff Koons的作品,而是挂上他的充气兔标志,以及把品牌的monogram变形为自己的姓名缩写。系列推出后,引起外界批评,认为以商业标志配古典名画,是廉价风 格,Jeff Koons只是拿了别人的名作来签上自己的大名。
实际上,Jeff Koons的许多作品,都拿日常生活的平凡物品来变成艺术。把狗造型气球放大成庞然大物,把蓝色小球放在名画与名雕像内,惹来哗众取宠的评论。
无论你是否赞同他的作风,2013年,他的橙色《气球狗》在 佳士得(Christie’s)纽约拍卖会上,以5840万美元成交,成为继安迪沃荷以后,最能够刷新夸张拍卖记录的波普艺术家,也是作品最高价的在世艺术家。

波普实现了艺术的民主,人人都是艺术家,所有的作品都可能是艺术品。
放眼现代社会,素人歌手蹿红、平民网红崛起、社交媒体挑战传统媒体,都是同样的道理。民主社会人人机会平等,但就如科普作家Isaac Asimov所说:民主等于“我再无知,也可以跟博学的你平起平坐”。
通俗与平庸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让人质疑到底什么是艺术? 波普大胆乖张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世人感觉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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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取自10月号《品》的第12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