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是配合环境去改造生活,或是单靠自己的想法就可以扭转局面?新年伊始,一起来想想……
Text 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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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4年,美国政府把印第安人安置在指定区生活。 印第安酋长西雅图(华盛顿州港口城市Seattle,即以其名字命名)同年凝重地说了让人难忘的话,由 Dr. Henry Smith录制,后来这些话被编写成《人怎么能够出售大气?》(How Can One Sell the Air?) 诗篇。
西雅图无法理解,何以西方人把大地视为人的财产,拿来做买卖?事实上,人类在大地上生老病死,只是栖居大地的过客。而在印第安人眼中,植物是人类的姐妹,动物是人类的兄弟,风与溪流是祖先的低吟。
十九世纪正值工业革命,现代化的列车正急速奔驰,怎可能“逆着进步走”呢?在西部的白人拓荒者眼中,“麋鹿是我们的兄弟”不过是野蛮人可笑的想法。
白人满脑子想让铁路贯穿整个美洲大陆,他们出动军队,屠杀危及铁路的美洲野牛。仅仅在 1871-1872年,他们就射杀了859万头野牛。一直到1892年,野牛在美洲绝迹,这段历史曾被拍成电影《与狼共舞》(Dances with Wolves)。
我大学时第一次读到那篇如诗的文字,为之动容。古代人仰赖大地、动植物生活,他们敬畏自然中的一切,相信人类之所以得以存活,是因为自然与动物这些神祗牺牲自己,来成全我们。世界各地的原始文化,都有把动物当着神祭拜的传统。
都灵之马
我想起另一桩哲学史上著名的事件。 1889年,哲学家Friedrich Nietzsche尼采在都灵看见一匹老马被马车伕鞭打,他趋前抱马痛哭,晕了过去,自此精神崩溃,卧病不起。
“都灵之马”悬案,众说纷纭,其中最让我感动的大概是Milan Kundera米兰昆德拉小说《生命不能承受之轻》里的诠释了。
米兰昆德拉认为,抱着马哭泣的尼采,其实是为十七世纪哲学家René Descartes笛卡尔向这匹马道歉。
笛卡尔曾经思考一个问题:动物有没有灵魂?他是这样推论的,人类有灵魂与自由意志,这种能力让我们超越自然与本能冲动,发展出高度的精神文明。然而,反观动物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一只被激怒的蜜蜂不知道如何踩刹车,没有将屁股上的刺螫在敌人身上,绝不甘休。笛卡尔得到一个荒谬结论:动物没有灵魂。它们的行为受本能掌控,可以被预测,比较像机械。
自此,西方人发展出一种机械论的自然观(自然是一部巨大的机器),我们透过理性,就可以预 测它们的规律。既然是机器,当然也不会感觉痛或难过,因此人类鞭打一匹马或吃掉一只牛,通常都没感到一丝内疚。
先进之道
庄子认为,风是大地的呼吸。印第安人认为,风是祖先的低唤。但工业时代之后,风不再对我们呢喃,它只是为了发电。从此风失去了神秘感,也不再令我们敬畏。
现代化源自近代西方与理性/科学思想的发展,人类渐渐发现自己可以凌驾于自然,宰制万 物;工业化社会一步步把人隔绝于自然,使得自然被看做对我们一点都不重要。
短短几百年间,人类“逆着自然走”的结果是,许多物种灭绝,出现前所未有的浩劫与破坏。 等到耗尽自然资源,极端气候出现时,我们才惊觉为时已晚。
百多年前,西雅图酋长就已意识到自然是一张网,人类与万物都是组成这张网的一部分,人类没有比万物优越。
每年冬季,古希腊人会到象征理性的阿波罗神殿庆祝酒神节。喝了酒后,人又回到与大地、自然和谐的状态,提醒自己是自然的一部分。这很值得我们借镜。
先进之道,或许并不是在“自然与科技”之间择一,而是发展出一种以“爱、敬畏自然”为基础 的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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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杰,从马来西亚迁居至台湾,从美术转去心理学,连同对神话、解梦有研究,成为知名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