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尚界踊跃和艺术跨界合作,但是,当行为艺术不请自来,扛得住吗?一个送到时尚殿堂门口的玻璃箱,蹦出一个金发裸男,我们联络上了他……
TEXT 黄瀚铭
一年一度的Met Gala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晚宴,云集好莱坞和时尚界大腕,又被称为时尚界的奥斯卡。
不久前举行的Met Gala,发生一段小插曲。晚宴当天在博物馆门口,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玻璃箱,赤身露体的金发男子,像个婴孩似的蜷缩在里头。保安员很快出现,拖走箱子,NYPD(纽约市警察)也马上拘捕箱里那位裸男。
裸男名叫Fyodor Pavlov-Andreevich,是41岁的俄罗斯籍行为艺术家。不过,这则小小花边新闻,很快淹没在红地毯的报导里;毕竟,哪位巨星穿了哪家牌子的晚礼服,比较受重视。
我问了好几位时尚界里的朋友,怎么看待这件事。大家的答案很一致:想出名呗。
男子已经宣称这是一场行为艺术。我说。
很多人不以为然:不过就是脱光光抢镜头而已,算什么艺术?
为此,我费了些工夫,联络上这位Fyodor Pavlov-Andreevich,并通过WhatsApp访问他。

他眼里的行为艺术
这场行为艺术题为《Foundling 5》,之前已经在伦敦、威尼斯、莫斯科和圣保罗的博物馆表演过。这些博物馆,当时都在进行着类似活动或派对。
“我一直觉得行为艺术和其他的艺术很不一样。今天,有些人觉得行为艺术很性感,很时尚。但他们只接受行为艺术的某一面。其实行为艺术也包含令人困扰、不愉快的一面。所以,我开始把我的表演捐给那些不认真看待现场艺术(live art)的机构。” Fyodor说。
Foundling,弃婴的意思。玻璃箱里的Fyodor,就像赤裸裸的婴儿,被遗弃在衣香鬓影的派对地点,很无助。而行为艺术,大概也是艺术界里的弃婴。
Fyodor其实还有幽闭恐惧症——在表演里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展示人前,也是行为艺术常见的主题之一。我还注意到,玻璃箱里的他,一直用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腕。
“这是一个打游击的手势。一种沉默的力量。”他解释。
我问他,这一次在纽约Met Gala的演出,和以往的四次,有什么不同。
“我没有想过,这一次会如此不同。之前的四次虽然各有不同经历,可是,都是和平落幕。之前那些前来的警察,都只是要确保我没有受到暴力对待,因为Foundling箱子的‘接收人’(即博物馆的负责人),不希望我在事后说他们粗暴地对待我。
可是,纽约这次完全不一样。没想到,警察成了这场表演的主要表演者……”
他想像中的时尚界
纽约这场表演之后,Fyodor被警方拘留了22个小时,并且将在“妨碍政府执行公务、刑事入侵、于公众场合做出猥亵行为、妨害治安行为”的法令下被提控。截稿前,案件还在审理中。我更关心的,是Fyodor如何看待时尚界。
他坦承对Met Gala所知不多,对Met Gala主办方《Vogue》杂志的主编Anna Wintour,也仅仅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但是,这次经历,显然没有令他对时尚圈的观感变好。
“艺术圈有些很不好的地方,有时会很虚假,有时会很贪钱。可是时尚圈几乎只剩下虚假,而Met Gala就是虚假的顶点。”时尚界留给Fyodor这样的印象,很让人遗憾。
可是,扪心自问,以这场事件来说,有多少位时尚界人士愿意花一点时间去思考,Fyodor想要呼吁的,以及表演背后的含义?
我很想告诉Fyodor,时尚界不是他想像那样的。时尚业,也许是所有行业中,最开放最包容的行业,拥抱多元、自由与创意。这个行业追捧出了Comme des Garçons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品牌(也恰好是本届Met Gala的主题),Anna Wintour甚至愿意配合电影《Zoolander 2》,对时尚界和自己大肆丑化嘲弄。可是,看到Fyodor的遭遇,我的话又怎说得出口呢?
时尚圈很爱谈艺术,资助艺术发展,更爱和艺术家跨界合作。提起村上隆、奈良美智、草间弥生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许多时尚圈人士马上摆出一副专家的样子;但是,对于那些默默无名的艺术家,多少人愿意正视他们的存在?对于自己所知不多的艺术,又有多少人愿意尝试去多加了解和接纳?
只拥抱大家熟悉的人物,难道就表示“很懂”?
艺术,不是一只被豢养的宠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