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鼠不倒翁
Ang Shih-Huei: The Power Of Storytelling In PR

帮助他人突围，翁诗惠有时先把自己想像成困在盒子里的老鼠，无论如何她要当个不倒翁，这样说并不是因为姓“翁”……

Photography JOEL lOW  Styling FELIX WOEI  Text 真挚

主图 BOSS衬衫 牛仔裤

一名公关（公共关系）人员的最重要特质是什么？翁诗惠Ang Shih-Huei回答：

“机敏、足智多谋。我喜欢用比喻，我很视觉化，心里的画面是一只老鼠被困在盒子里，公关就是要想尽办法走出盒子的老鼠。因为我们是客户的顾问，每天就是帮他们解决问题。”

她44岁，Klareco Communications可锐公关公司的CEO。她说，Klareco是本地少数真正具有综合公关职能（即多职能，一些公关公司只服务一个领域）的公关公司之一。

“我们的业务涵盖政府关系、企业通讯、金融通讯等；金融通讯指资本市场（capital market）业务，如协助客户的首次公开募股、处理投资者关系、企业并购或私有化行动等。

我们有一个数码部门，处理所有社交平台业务。我们也承担危机公关作业，事实上区域内很多人对我们处理的这类业务特别熟悉。”

Klareco取自世界语（Esperanto）中的“清晰”一词。说到这，得回溯公司跟英国公关公司Bell Pottinger的渊源。

翁诗惠原是英国Bell Pottinger亚洲子公司（称Bell Pottinger Asia）CEO。英国Bell Pottinger于2017年在南非涉及种族与政治冲突丑闻濒临倒闭时（之后倒闭），原就独立运作且与丑闻完全无关的亚洲公司，为免受牵连，从母公司分拆出来。

翁诗惠说，那段时间是她事业生涯中最充满挑战的时候。结果，她以管理层收购（management buyout）方式收购前公司，成立Klareco有限公司。

世界语的创造和推动，代表世界和平、希望与和谐，Klareco这个命名有“排除不和谐”的意味。更重要的是，它的意思“清晰”——清清楚楚传达客户的信息。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我们希望位列Google搜索结果的前头，我们必须躬行已说嘛！”

当年她被“猎头”，以Bell Pottinger亚洲子公司的CEO身份，在新加坡成立并经营的公关公司变成Klareco有限公司后，她是公司股权超半的大股东，她的合作伙伴（重要股东）是前公司的英国籍同事。Klareco总部设在新加坡，在缅甸、印尼、马来西亚设有全资子公司，40名雇员中，超出半数为新加坡总部的雇员。

问：请概括性谈谈你的工作。

我的工作非常多样多变，这也是我所爱的一环。我常说，这份工作让我有机会到一些最异常最难忘的地方。

比如，我曾经跟着一个棕油种植公司客户到印尼，走入西加里曼丹（West Kalimantan）森林。跋涉前行，为的是实地了解与客户公司有关的环保问题。我也曾经代表意大利一家奢华游艇公司，上船搞懂游艇上的各种特性，为什么那么小的面积却那么昂贵……

问：很多人误以为公关的工作是帮助客户掩饰不好的一面……

我们日做夜做，最终目的是彻底明了客户的作业，正确地“讲述他们的故事”（tell their story）。

我们的业务，是以最准确和平衡的方式讲述客户的故事。每件事都有两面，甚至多面，如果过于强调某一面，可能引致人们对客户公司的理解有误。一些情况下，甚至可能导致公司失去收入，失去客户，流失雇员。

过去人们会说是遮掩事实，但在当前时代，如果对“公开透明”而非“掩饰”没有基本认同的话，公司将无法持续发展。反之，我们应该尝试理解对方的立场和观点——之所以做出某个决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对吗？

贸然断定之前，应该了解事实的另一面。我们常说，我们像是在法庭为某一方辩护的律师，我们是舆论法庭的律师。

问：到西加里曼丹森林，发现什么？

人们控诉棕油生产商砍伐森林破坏环境，影响生物多样性，所以我们通过实地考察，弄明白为什么当地社区指说我们的客户支持或不支持他们的生活。

结果我们发现，当地很多人其实感激该公司在那个社区建设学校，提供他们工作机会。

听到这样的声音，我们深信客户的立场没有完全被理解。因为某非政府组织的单一倡议是环保，说商家破坏环境，但对当地人所获取的利益则按下不表。那我们介入，全面地讲述整个情况（说完整的故事），并回说会在环保上做得更好，但请不要摧毁这家公司，因为如果这样做，依赖公司生存的人将受到冲击。我们的作用是，呈现平衡的看法；我们没有遮盖事实，说该公司没有做错什么。我觉得，你应该说（和做到）你会改善。

我觉得这样的工作非常有意义，因为是深入课题的实在面。我要领导的公关公司——缺乏更好的用语，就姑且说，是
“认真踏实的公关”（serious PR）。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公关会深入课题核心，无论是环保或社会问题，或客户公司挣扎存活等问题。

问：你们也做消费产品吗？

如果担任一个消费品牌的公关，我们不会是（打个例子）售卖洗发水，不会说洗发水令头发柔软，多好多好……极可能是，因为供应链有缺陷，为安全着想必须召回产品。Klareco的任务，是管理消费者的不满与强烈负面反馈。这也是我们公司的强项之一。

问：召回产品是一种可预见的危机。公关们总说企业须做好危机防范的准备……但危机总是不可预知，如何防备？

做好应对各种状况的计划，熟悉各个程序，这可以准备。对，也许20%无法准备，但其余80%是可预防的。那20%其实也是对公司或领导者的考验。

有准备的话，领导者在危机发生时的决策能力，极可能会比没有准备而处于恐慌来得好。不可知的危机爆发时，能够给他人信心、思路清晰的领导，往往让人信服能带领公司走出危机。

说一下名誉风险。传达/传播信息的方式，会影响企业名誉。在现时处处充满不确定性、危机和各种挑战的时代，最好找个专家来管理，要不公司难以站稳。

问：公司犯错了，一定得道歉吗？

是！一定的。一定要对造成的不便或痛苦道歉，但这跟承认罪行（admit guilt）是不一样的。面对这类危机时，律师一定会告诉企业要谨言慎行，认错可能表示，你承认犯罪而将背负法律责任。

因为有过客户上法庭的经验，我也认同律师的说法。但你必须为生命的损失致歉，比如飞机失事，你难道没有一点同情心吗？你能不尽最大努力做出某方面的弥补吗？

很多时候，一些公司无法识别两者的不同而采取防御或不置评立场，以致越陷越深，没有专家可以把你拉出这样的泥沼。我曾经碰过，客户试图掩盖事实，或过早下结论。

别过早否认或解释某些事情。调查还没有结果就发表原委，然后撤销所说，正是危机发生后必须避免的。

所以绝不对“不知道的事情”发表言论，（先）别认‘罪’——但绝对不可以不致以歉意。

问：Klareco有什么扩张计划吗？

我们要继续在目前立足的各个市场做出重要的工作。因此，我不急于增加雇员数目。但另一方面，我们必须具有一定的规模，才会受政府或大跨国公司委任为重要项目的公关。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未来的成长，首先是做出的成绩得在亚洲广受认可。（所以，还要打进很多国家？）还要进入很多国家。

我们曾经在香港设有子公司，我们有意回归这个市场。所以，大致上要进入东北亚市场。（包括中国？）是，是。但必须确信能够为市场增值，我们目前的运作方式是这样：

今天Klareco必须有能力引导客户在亚洲的营运，如果还没有子公司，我们会在当地找个最佳伙伴，称为关联公司（affiliate）。这些公司是当地公司，跟我们一样是独立公司。

就因为这样，若已经有一家跟我们合作得很好的关联公司，我不会急于在该地成立子公司。如果没有强劲的关联公司，或者说持续有很多工作案子的话，那我就会急于成立子公司。

问：你是新加坡中华总商会事业女性组的委员，为什么参与这样的组织？

作为企业家，我希望自己能够不断成长，成为更好的领导。这个组织让我有机会跟其他女性领导交流学习，让我扩大自己的世界观和思维，也有助我在事业道路上走得更顺。

身为CEO或企业家，有时候是非常寂寞的，夜晚辗转难眠想着工作，又不能跟下属倾诉，说了他们反而可能对你的领导能力不放心。告诉丈夫，他又不熟悉你所处的商界。所以加入组织是为了学习，也跟别人分享我的经验。

总能想到方法

最后，让我把这名公关老板的老鼠故事，全面地呈现出来：

“它被困愁城，一直被困，盒子四面是墙。然后，它找到了出路。（或者只是把盒子拿走？）哈哈哈！没有人会帮助你，这是另一个问题。（所以你就是那老鼠？）就说是可爱的小老鼠吧！小老鼠最终找到了方法出去，走在宽广蓝天下。正向思考，乐观面对，总有方法走出困城。

另一个我常用的比喻是不倒翁。每次碰到困难，我告诉自己，你推不倒我，我总有方法起来。必须是这样。”

理容 Benedict Choo
摄影助理 Alfie Pan
造型助理 Boo

原文刊登2021年6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