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激励人们行善的路上，郭美雯把棒子传给了她认为更适合的人。短暂的打住，是为了铺垫另一个新的开始。
Photography JOEL LOW Styling FELIX WOEI Text 包真挚
《品》在2017年3月号访过郭美雯Melissa Kwee。当时她担任全国志愿服务与慈善中心（National Volunteer & Philanthropy Centre, NVPC）执行理事长两年多，谈起志愿工作，她说的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
“我经常告诉志愿工作者，虽然你承诺担任志愿工作一年，但我希望你成为服务对象一生的朋友，不再只是志愿者。”
多年后再跟她联系，她依然是那么的雷厉风行，要求尽可能一小时内完成拍摄（女性受访者化妆弄头发一般要一个半小时；顺利的话，拍摄也要至少半小时），谈吐依然那么干脆利落。
拍摄当天，我们的进度如常，她没有半点不悦，没有提说要快一点，没有半句怨言，还跟在场的每个人有说有笑，非常配合。
退下的信
这一次专访，郭美雯的身份有了转变。自2014年8月起担任NVPC执行理事长八年后，她去年卸下了这一职位，把棒子交给原是她副手的苏钊耀Tony Soh，她则担任该非盈利组织的顾问。
在她给组织同事的移交职权信里，回顾大家走过的路，说：
“领导是孤独的，很感谢我有一群跟我一样疯狂的团队成员，大家齐心协力，愿意说‘我们全力以赴’。”
当时，新加坡人没有捐赠的习惯，很多企业所专注的只是盈利，人们对线上捐赠的信任不足，而除了社会服务领袖和专门人士，NVPC没有太多可求助的网络。
他们一点一滴地改变人们的想法和习惯，几乎从零做起，万丈高楼慢慢从地起……她说，挑战目前仍是无所不在。
崭新的她
信中，她提到自己将放假一段时间：
“我准备花些时间从根本上重新校准并审视现在和未来。我将踏上圣地亚哥朝圣之路（Camino de Santiago），用生活的节奏前行——全神贯注，意图明确，不抱任何期望。我将从周围和宇宙中寻找灵感，感受未来，重新创造生活。我要测试自己的假设、被质疑，同时放下学过的，再重新建立自己的多元思维模型。”
看得似懂非懂？重要的信息其实很明确：她要调整自己的人生位置，要做更好的自己，更好的领导人。当然，这个领导如今的身份是顾问。她在信末说道：
“我不需要什么重要的头衔。快乐，不是从受重视或赞颂，或获得。脚踏实地，珍惜（与）让你快乐的人相处、享受让你快乐的事，远远更为重要。我将始终乐于为乐善之城服务。”
来看看以下我跟她的对谈。
你去年9月底卸下了NVPC的执行理事长一职，为什么选择那个时间点？
我认为万物有时节，适当时候有适当的领导。
我是个从零至1型领导，Tony（现任理事长）则是1至10型领导。从零开始创建，把不可能化为现实，让我无比鲜活。
作为团队建设者，Tony正处于最佳时期，而NVPC目前需要的，是像他这样的领导来建立一个强大的星星团队，点亮天空。
我原本希望更早移交职权。我向来觉得把棒子递交给下一任，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是天经地义，有如吸气呼气，进入不同的季节。但因为冠病疫情，我别无选择而必须继续掌舵，和大家一起渡过恶水。
把握契机 冠病大流行，是个改变旧方法、常规、习惯、弃旧迎新的契机。很多人在病情期间对自己的力量、弱点、梦想和恐惧有新的感悟。我们要如何利用这些新的认知？不管答复是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都不做”。
疫情后，我们有责任为自己或别人做出更好决定，让自己成为最好。不这样做的话，就浪费了这个危机。我不想这样。
冠病是个考验。当时，我们被推到大家所能够想像的范围之外。我们原本计划更新Giving.sg（NVPC属下一站式线上平台，让大众和企业上网捐赠、报名志愿工作、筹款），但受疫情阻挠，无法提升科技，这个平台同时还得面对捐款和使用量比往年多2至3倍的状况，我们当时只能祈祷它不会垮掉。
我们在2019年所分发给各受益者的捐款有3300万元，2020年的数额是1亿零300万元。
疫情爆发后，由于必须优先应对最紧急需求，原定的常规作业计划只得弃之一边。我们做出的应急行动包括：设立捐赠配对门户网站，帮助把稀缺的个人防护设备送交容易受影响的群体；支持越来越多从基层发起的活动，帮助孤立无援的老人、低收入家庭和儿童、医护人员和前线人员、滞留在新加坡的外来客工和S-Pass持有人。
最大考验 制定好乐善城市（City of Good）愿景，推行乐善公司（Company of Good）和各种社区计划与平台，一步步见证此愿景得以实现（NVPC肩负把新加坡打造成“乐善城市”责任，于2016年推出“乐善公司”计划，把企业联结起来，以策略性、可持续和有效方式，帮助企业行善），是个极具挑战的经验，而冠病则是作为领导者以来，对我的创造力和精力的最大考验。
领导者坚守岗位的方法，可以是选择默默避开混乱，或是走入其中、感受别人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想尽办法挖掘创造力、掏尽勇气去应对……即使还不知道能有什么解决方案。
我们展开行动，因为知道会找到方案，而不是因为手握方案。
你希望新加坡人能在哪些方面（为慈善）做更多？
我认为我们应该从根本看问题，问自己是什么问题造就对慈善事业的需求，尤其是社会需求。这一直是我关注的（我也关注艺术、环境和人道主义问题等），我基本对正义和包容问题感兴趣。
我认为必须要做的，是把我们与自己、与家人、与社区之间逐渐疏离的关系拉近。
很多慈善机构的存在，是为了帮助那些因各种原因而缺少家庭和社区支持的人。金钱给予我们选择，而收入较低通常意味选择也更少。但金钱不能买到一切，金钱买不到真正的爱或心安。
孤立和非理性恐惧，往往是众多问题的根源：没人可倾诉，没人可求助，没人伸出援助之手；没有倾听的耳朵，没有仁慈或诚实的话语，没地方可躺下或寻求庇护/慰藉；担心未来，担心他人，担心自己，担心工作，担心健康。
所以，我们最大的挑战是，重建我们建立良好关系的能力——从与自己的心灵交流开始，到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交流。
说说你的爱好或喜好。你如何在工作之余抽时间做这些事？
我喜欢向别人学习。我爱听别人的故事、经验所得、对事物的深入见解。我爱跟那些疯狂认为自己所做的，将改变人们生活的人合作，并致力与我携手克服各种局限，一起朝向让社会更好的目标前进。
对我来说，工作从来就不是一份工作，也不繁琐。知道自己为什么做，感恩上帝造我、给予我各种恩赐，而自己同时不断探索如何效力、做得最好，是真正的喜悦。
同样原因，我喜欢旅行，为的是认识不同的人，也投入大自然中。走出户外，欣赏和感受上帝造物的壮丽宏伟，让我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请谈谈未来计划。
NVPC会在新领导的管理下良好地成长。我深信所有领导者必须学习放手，向前看，向前行。放下，我们才能迎来新事物，走上新生活。
我将用些时间来重新设置自己的生活节奏。我往往会倾向于对一些事物过于执着和关注，所以我必须在生活中找到更多平衡。
我103岁的外祖母是我的楷模，我要积极确保自己逐渐老去时，膝盖心脏都还能保持良好状态。
还有什么要补充？
没什么了，不过你也许有兴趣知道，我在疫情期间买了一个组屋，搬到了女皇镇去住。
郭美雯在新加坡中华总商会事业女性组于2023年3月5日举办的国际妇女节论坛《新女性领导力》上，担任论坛嘉宾。《品》是这项活动的指定宣传杂志。
发型 SEAN ANG USING GOLDWELL
化妆 JOHN LEE USING GUCCI BEAUTY
摄影助理 EDDIE TEO
造型助理 JESSICA KHOR
原文刊登于2023年3月《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