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汽车厂牌Fiat的发祥地——都灵（Turin），下榻旧车厂改建成的酒店。昔日几乎就只是车厂，今日加了多功能综合设施。身在此处，心穿梭于过去与现在，如同和新旧进行一场拔河。
Text & Photos 胡锦伟
旅行可以有千百种理由，有人因为张爱玲的文字，在香港浅水湾遍寻不获那堵象征地老天荒的石墙；有人为了Meryl Streep的电影，奔向魂牵梦萦的东非原野；有人苦等多月，终于进得了东京银座的小馆子品尝寿司之神小野二郎的厨艺……我决定去都灵，和我拥有的第一部车子有关。
那是时尚品牌Gucci十年前庆祝90周年，与汽车厂牌Fiat联名推出的限量版500C迷你敞篷车，软篷顶印上Gucci的经典绿红绿条纹。这辆黑色小车陪我在城中奔驰了八年，到欧洲（尤其是意大利）旅游时，总是见到路旁停放着许多同款的原版车子，倍感亲切。
几年前，得知Fiat在都灵的旧车厂已改建成酒店，趁着到米兰公干之便，决定就近到这座意大利北方城市看看，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入住这家酒店。
菱格托
从米兰搭火车，大约一个多小时就抵达都灵市中心的新门（Porta Nuova）火车站，直接转搭地铁到数站之遥的菱格托 （Lingotto），这既是地名，也是一座大厦的名字，昔日Fiat车厂就坐落在菱格托大厦里。
一出站，眼前是一座方方正正的五层楼大型复合式商城 —— 翻新后的菱格托大厦。购物廊、餐厅、艺廊、剧院、音乐厅、会展中心、Fiat行政总部，以及都灵工艺大学汽车工程系总部分布于此，而我要入住的酒店NH Torino Lingotto Congress，就坐落在这座四方城的其中 一面。
都灵是Fiat的发祥地。这个创办于1899年的汽车品牌，1916年委托建筑师Giacomo Mattè-Trucco在菱格托建造车厂，历时七年才完工。这座体现工业风的现代主义建筑，当时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前卫杰作。
五个楼层，斜斜的螺旋坡道取代楼梯贯穿起来，组装汽车的工作分五个阶段从一楼逐层向上进行。当汽车在五楼完成组装后，试车手就会把车子开上顶楼天台的车道进行测试，再把合格的车子沿着坡道往下开到车厂门口的广场上，由火车运送到其他地区。
当年，Fiat车厂的规模全球居冠，历年来多达80个型号的车子在这里诞生。经历了半个世纪的荣景，车厂的设施到后期渐渐跟不上时代，Fiat在1982年关闭车厂，把总部迁往他处。
新酒店
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却也是另一个新纪元的开始。
车厂关闭后，厂方和民间都在讨论如何把空置的工业建筑改建成有利于民众的公共空间，Fiat遂以竞图方式公开征选优秀设计。1989年，由意大利殿堂级建筑师Renzo Piano操刀的全新菱格托大厦正式登场，内部空间经大刀阔斧改造，形成多功能综合设计；建筑的外观和楼顶的测试车道，则完整保留下来。
我拖着行李，沿着斜斜的商店走廊——原本是供汽车上下的坡道，满心期待地走向酒店。曾经住过由市政厅、火车站、码头货仓等老建筑翻修成的摩登酒店，入住由车厂变身而成的酒店，倒是头一遭。
步入酒店，只见大师以钢铁、玻璃、大理石和木料建构一个澄明冷静的当代空间，一辆Fiat古董轿车像装置艺术般停放在大堂，表明酒店前身是车厂。中庭的天井通向顶楼，阳光从玻璃天窗照进来，与户外绿意盎然的花园彼此呼应，营造一室温暖。
这是一个颂扬二十世纪汽车工业的空间，客房与公共区域挂着Fiat古董车设计图，经典家具摆放在兼容理性和冷静的工业文明建筑中，有几分像电视影集《Mad Men》的怀旧场景。
向酒店柜台职员取了钥匙，上到天台的测试车道，只能用“眼界大开”来形容当时的感受。
长而宽阔的车道，像跑车赛道般绕着建筑旋转一圈。转弯处的倾斜路面，让人不禁想像当年试车者风驰电掣的刺激感，背景是无垠的苍穹和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让人自觉渺小。
这里有个高高在上的球形玻璃观景台，设计极富太空感，如今成了会议厅。许多酒店住客喜欢在清晨或黄昏来这里跑步，如今车道变成了步道，隆隆车声早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博物馆
都灵以汽车制造业闻名于世，当地的旅游资源当然也和汽车息息相关。
国家汽车博物馆位于菱格托大厦附近一座小丘上，在1932年筹建，1960年开放给公众参观。
这是全球历史最悠久和最具规模的汽车博物馆，馆内展示来自欧美八国，共80个厂牌生产的大约两千辆汽车，都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经典作，其中最古老的是一辆1769年的古董车，最资浅是1996年生产的一款汽车。
它不仅从机械层面探讨汽车工业的发展历程，也很注重汽车设计与流行文化（如电影）、社会意识（如环保）等方面的关联，呈现方式也很生动活泼。在馆内看到1957年发布的Fiat Nuova 500经典小车，以及相隔半世纪后推出的致敬版Fiat 500C——也就是我开的型号，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
都灵裹尸布 除了是工业重镇，都灵也是许多基督教徒一心想来朝圣的城市。
城中的施洗约翰大教堂（Cathedral of Saint John the Baptist）有一件圣物，那是一块从十六世纪收藏至今的麻布，上面染有疑似血痕的印记，呈现一个男性的面容和身体，信徒们相信那是耶稣的裹尸布。这块麻布据说自十二世纪在君士坦丁堡首次被发现后，几经辗转，十六世纪时来到都灵，安放在这座教堂的圣坛上。
多年来，无数信众和游人涌来施洗约翰大教堂，一睹这块都灵裹尸布（Shroud of Turin）。其实这是复制品，教堂自1933年来只有五次对外展示原件。
排长龙却看不到真迹，我觉得没意思，于是到规模很小的裹尸布博物馆（Museum of the Holy Shroud）参观。那里就像一所学校，通过播放影片和展示文物，让参观者了解都灵裹尸布的历史，还有以科学方式鉴定其真伪后所引发的讨论，极富教育意义。
我没有宗教信仰，但我知道教徒因 信称义的信仰基础，圣物的真伪并非最重 要，心诚则灵。
电影与美食 这座人杰地灵的城市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博物馆，其中国家电影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Cinema）颇能反映意大利作为国际电影重镇的地位。它设于城市的制高点 —— 高167米的安东内利塔（Mole Antonelliana），在市中心的各个角落，抬头就能看到高塔的尖顶。
博物馆内有九个小型电影厅，各别依据不同主题放映经典电影片段，并且展示许多电影海报、道具、戏服，以及对电影拍摄深具启发意义的“拉洋片”和东南亚皮影戏偶。
电影博物馆里还有一家Eataly餐厅。这个意大利知名餐厅及食材超市品牌，以 推广家常的优质意式餐饮为本位，为老饕提供价格合理兼美味的菜肴、食材和酒类。目前共有37个店面，分布在意大利各地和多个欧美亚城市。
每次去米兰公干，我总会到当地四层楼高的Eataly用餐和品酒，后来才知道2010年第一家Eataly是在都灵的菱格托诞生，由一座空置的酒厂改建而成。
步行街
作为昔日萨沃伊（Savoy）王朝的都城，都灵保留了许多历史遗迹，而且街道宽阔；广场上有许多古典雕塑，路旁的建筑设有柱廊，很有气派。
城中有一条欧洲第二长的步行街——加里波第街（via Garibaldi）。人们在中间分界的街上悠闲漫步，商店前面设置了咖啡座，走累了就坐下来喝一杯都灵独有的甜饮bicerin——巧克力混咖啡和牛奶；或在傍晚时分点一份aperitivo餐前酒，店家会慷慨提供下酒小点。
华灯初上，宝（Po）河边的树木亮起 灯泡，城市的精彩下半场才刚开始。
原文刊登2021年5月《品》
